从库比蒂诺的霍姆斯特德高中(Homestead High School)毕业后,史蒂夫去了位于俄勒冈州波特兰的里德学院(Reed College)上大学,从那时起,他的精神追求之旅已然开启。没过多久,这位任性的大一新生就开始翘课,只去上自己感兴趣的课,一个学期后,他就退学了,父母并不知情。第二个学期,他开始旁听各种课程,包括一门书法课,根据他自己的说法,麦金塔电脑字体设计的灵感正是来源于这门课程。他同时开始钻研亚洲的哲学思想和神秘主义,而且嗑药嗑得更频繁了,甚至把嗑药当成了神圣的宗教仪式。
第二年夏天,身无分文的史蒂夫回到库比蒂诺,他只能再次住到父母家里。他经常会去俄勒冈州的一个苹果园工作,那里同时也是一座公社。之后,他在库比蒂诺找了份工作,在雅达利公司(Atari)当技术员。雅达利公司是由诺兰·布什内尔(Nolan Bushnell)创立的一家电脑游戏机厂商,家庭电视游戏Pong就是这家公司的产品。史蒂夫不仅擅长修理游戏机,还成功说服布什内尔帮他支付了去印度的旅费,条件是去德国修理几台投币游戏机。史蒂夫去印度是为了追随朋友罗伯特·弗里德兰的脚步,弗里德兰就是苹果园的主人。
印度之行是一场浪漫的追寻之旅,去追寻真正有意义的生活方式,当时的文化背景恰恰鼓励这样的追寻。“你要把史蒂夫放到时代大背景中去,”拉里·布里安特说道,“我们在追寻什么?那个时代存在着一条代际鸿沟,远比现在左翼、右翼之间的鸿沟或是原教旨主义和世俗主义之间的鸿沟要大得多。尽管史蒂夫的养父母非常善解人意,但他还是需要与罗伯特·弗里德兰和其他一些在印度的朋友交流,这些人去印度是为了追寻内心的平和,他们认为已经找到了想要寻找的东西。而这也正是史蒂夫想要追寻的。”
史蒂夫去印度原本是想拜访尼姆·卡洛里·巴巴大师,人们也称之为马哈拉杰–吉,布里安特和弗里德兰都曾师从于他。但在史蒂夫到达印度的几天之前,大师就去世了,这让他抱憾终身。史蒂夫在印度的生活随心所欲、漫无目的,和其他前来朝圣的年轻人一样,都是为了追寻无法从自己的家庭中获得的更开阔的视野。他去参加了一场近1000万人参加的宗教集会。他穿着棉质的长袍,吃着奇怪的食物,一位神秘的大师还帮他剃了头。他得了痢疾。他在印度第一次读到尤伽南达的著作《一个瑜伽行者的自传》(Autobiography of a Yogi),这本书他之后还会多次阅读。2011年10月16日,史蒂夫的追悼会在斯坦福大学纪念教堂举行,每位到场的宾客都拿到了一本《一个瑜伽行者的自传》。
根据布里安特的说法,“史蒂夫并没有把‘苦行僧’这个概念当回事。”大部分印度苦行僧都过着如同和尚般清贫的生活,全部注意力都在精神世界里。但史蒂夫野心勃勃、充满斗志,显然不适合过苦行僧的生活。“禁欲只是个浪漫主义的想法。”布里安特说道。回美国后,史蒂夫并没有看破红尘,也没有完全摒弃东方的唯心思想,而是慢慢对佛教产生了兴趣,因为与奉行禁欲主义的印度教相比,佛教与现世世界有更多的交集。一方面,他想追寻个人精神世界的领悟;另一方面,他胸怀野心,想要打造出足以改变世界的产品,佛教使他得以将这两个目标融为一体。佛教对史蒂夫这样一位不断发掘自我潜能的年轻人产生了吸引力,即使后来史蒂夫逐渐成熟,佛教对这位在智慧上永远躁动不安的人来说,吸引力依然不减当年。佛教的某些方面与他十分契合,为他的职业选择提供了哲学依据,也为他的审美期待打下根基。佛教让他觉得追求完美是合乎情理的,无论是对他人的要求、对自己的要求还是对产品的要求。
在佛教哲学中,生命常常被比喻成一条奔流不息的河,世间万物、每个个体都处于永恒的变动中。以这样的世界观来看,追求完美也是一个渐进持续的过程,永远都不可能彻底完成。这个观点与史蒂夫的个性是完全契合的。看着眼前还没做完的半成品,接下来要做的几个新产品的设想就会自动出现在他脑海里。他永远不会对可能性设限,因此他的工作也永远没有完成的那一天。尽管史蒂夫几乎不会进行任何自我心理剖析,但他在生活中不断革故鼎新;尽管有时候他的固执己见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,但他总是在不断适应、不断修正,依照自己的本能去学习、去尝试。他本人也一直处于发展、变化的过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