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跟着他进入女管家的屋里,泊恩丝同太太正惊慌失措地来回踱步。看到摩丝坦小姐,就像见到救星,她激动地诉说道:“天啊,看您多镇定啊!这一天,我可受够了,不过,看见您,我好多了。”
我的同伴一边轻拍她的手,一边柔声安慰她。过了一会儿,老太太的精神恢复了。
泊恩丝同太太说:“主人在房里把自己锁了一天,我就在这儿等了一天,可他始终没有一句话。我知道,呆在房间里的只有他一个人。以前他也有过这样的时候。不过一个钟头前,我有些担心了,怎么始终没有一点动静呢,我上去从锁眼里看了看他……干脆,撒迪厄斯先生,您自己上去看吧。十年了,主人的欢喜和悲哀的样子我都见过,但我从没见过他脸上的这种表情。”
歇洛克·福尔摩斯提着灯在前引路,撒迪厄斯?舒尔托吓得上下牙只打架,浑身哆嗦。看他吓得这样,上楼时我便搀扶着他,因为他的腿抖得太厉害,简直没法站直了。我们上楼时,福尔摩斯两次从口袋里拿出放大镜,仔细地验看铺在楼梯上的椰毛垫上的污迹。他低低地提着灯,左右来回地细看着,然后慢慢拾级而上。摩丝坦小姐留在楼下,与惊恐万状的女管家作伴。
上了第三节楼梯前面是一条长过道,右边墙上挂着一幅印度地毯,左边是三个门。福尔摩斯细心的查看,我们紧随其后。我们几个人的影子都长长地映在身后的墙壁上。我们停在第三个门前。福尔摩斯使劲敲门,没有回音,转动门把,用劲推,门不开。凑近门缝,我们看见门锁被倒闩上了。福尔摩斯弯腰从锁眼里看了看,马上站起来倒吸一口凉气。
我从没见过他这种神态。他对我说:“华生,你过来看看,的确有点可怕。”
我从锁眼里望了一眼,吓得一下缩了回来,屋里隐约有一张脸,在朦胧的月色里,似乎在向我们这边看,和撒迪厄斯先生的脸一样,秃顶,红头发,毫无血色的脸,只是表情死板,脸上的笑容布满狰狞,牙齿不自然地露在外面。此时此刻,看到一张这样的笑脸比看到一张一愁莫展的脸更让人害怕。屋里的笑脸和我们的朋友的脸是如此相像,以致我下意识地想回头确定一下他是否在我旁边。可忽然之间,我又想来,他们哥俩是孪生兄弟。
我问福尔摩斯:“太可怕了,下面怎么办?”
他果断地说:“先打开门!”然后向门撞去,以全身力量去对付那把锁,门只是响了几声,没撞开,我们俩人一块撞上去,终于“砰”的一声,锁开了。我们冲进巴索洛纽的房里。
整个屋子像一间化学试验室。对面墙上摆着盖上瓶塞的玻璃瓶,煤气灯、试验管、蒸馏器等化学试验用品摆满了桌面,墙角上堆着盛有酸性试剂的瓶子,其中一个似乎已有渗漏,或者已经破裂,里面流出了黑色液状的东西。刺鼻的柏油味弥漫了整个屋子。另一边,一副梯子靠在墙上,下面是一堆乱木板和灰泥,上方的天花板上有一个容得下一个人出入的洞口,梯子脚下凌乱地堆放着一卷长绳。
桌旁,房子的主人坐在一张木制的扶手椅中,头斜歪在左肩上,脸上似笑非笑十分碜人。他全身僵直,显然已经死去很长时间了。他不只面部表情狰狞,四肢也扭曲得奇形怪状。在他放在桌上的手旁边放着一种特别的器具——一根棕色的木质实密的木棒上面胡乱地用粗麻线绑着一块石头,像是一把石器时代的工具。旁边放着一张扯破了的纸,上面潦草地写着一些字。福尔摩斯把它拿起来瞥了一眼,然后递给了我。
他意味深长地挑眉说道:“华生你看看。”
借着灯笼的灯光,我以恐惧发抖的声音读着:“四签名。”
随后不由自主地问道:“天啦,这是什么意思?”
他正弯腰验看尸体,说道:“是谋杀,哦,果然不出我所料,看这里!”
他指着正扎在死者右耳朵上方一根黑长的荆刺一样的东西说。
我说:“这看起来像荆刺。”
“这是一根荆刺,你可以把它拔出来。但要小心,因为它上面有毒。”
我用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把刺拔了出来。荆刺一拔出来,伤口便合拢了。要不是还有一点点血迹留在伤口上,几乎找不到任何痕迹。
我说:“这完全是件让人难以理解的怪事。现在我不但没有弄清楚,反倒是更湖涂了。”
他答道:“正相反,各个环节都清楚。只要再弄清几个环节,全案就一清二楚了。”
我们自打进了这间屋,精神力全集中于死者身上几乎把我们的伙伴给忘了。他仍站在门口,全身抖个不停。
突然,撒迪厄斯?舒尔托惊叫道:“宝物全都丢了!他们把财宝全都抢走了!我们是从那个洞口把它拿出来的,是我帮他一起拿的。昨晚我离开他下楼时,还听见他锁门呢。算来,我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。”
“那是几点钟?”
“十点钟。现在他死了,警察必定怀疑我是凶手,害死了他,把全部财宝据为己有。不过,先生们你们总不会怀疑是我干吧?如果是我干的,我干吗还亲自带你们到这里来呢?天哪,我简直快疯了。”他跺着脚,狂怒叫道。
福尔摩斯和蔼地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说:“舒尔托先生,不要害怕,先去警察局报案,答应全力协助他们。我们在这里等您。”
舒尔托先生听了福尔摩斯的话,去警察局报案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