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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王母幽禁了六十年后,阿珩再次独自游走大荒,却不再是胆大妄为的西陵珩,而是治病救人的西陵公子。
西陵公子为人治病分文不收,只有一个要求,那就是病人全家每日早晚要向神农山的方向诚心祝祷。
传说人为万物之灵,只要心诚,千万人的诚意和天灵地气融合就可以减少世间的痛楚,这就是为什么乱世会生英雄,因为世人祈求平定乱世的英雄,英雄也就应天而生。
西陵公子每到一处,必定开堂授课,只要对医术感兴趣,不管身份高低、地位尊卑,都可以去听课。
随着西陵公子在大荒内的四处游历,她的医术越来越好。
很多知名医者都对西陵公子推崇有加,他们说和西陵公子谈一次,常会茅塞顿开,医术更上一层楼,不过,也有医者对西陵公子抱有怀疑,因为据说有时候问他一些极简单的问题,他会突然支支吾吾答不出来。
不管西陵公子的医术是高是低,反正随着西陵公子的足迹,他帮助了很多人,令很多人对他感恩戴德。
时光悠悠流转,转眼已经是六年。
这一日,西陵公子到了高辛国的云州城,像往常一样,他早上和医者们探讨医术,下午在城外的空旷处接待各地来的病者。
他的医堂很简单,就是一张草席。他坐在草席上,为会聚而来的人诊断病情。
因为西陵公子名气太大,整个荒野都是人,有衣服都难以遮蔽身体的乞丐,也有坐于软轿内等候的名门闺秀。幸亏早上听过他课的医者慷慨援手,效仿着他,铺一张草席,就地为病者看病。
人虽然很多,却很安静,没有人挤,也没有人吵,大家都按照顺序静静等候,以至于偌大的荒野有一种沉默的肃穆。
云州城主领着高辛的二王子宴龙走到山坡上,宴龙看到黑压压的人群,叹道:“这个西陵公子倒真是个人物!”
云州城主笑着说:“属下也正是这么想,所以听闻殿下路过,特意请殿下来。”
“哦?”
“属下琢磨着,若殿下能把西陵公子收归到帐下,应该对殿下的声望很有帮助。”少昊在百姓中很受拥戴,宴龙很需要能有助于他声望的左膀右臂。
宴龙点点头,城主又说:“他的姓氏是西陵,说不准是西陵世家的子弟。这几千年来,西陵家子弟凋零,没有什么作为,不过百足之虫,死而不僵,虽然没落了,可他家与其他三世家都有姻亲关系,仍然是不小的助力。”
宴龙淡淡一笑:“我去会会这位西陵公子。”
城主刚要命下属开路,宴龙斥道:“这么多人在看病,别打扰了他们,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。”
“是,属下虑事不周。”
宴龙一路慢行,边走边留心听周围人对西陵公子的议论。他衣饰华贵,品貌出众,人群自然而然地给他让开了路。
西陵公子看着年纪不大,一身青衣,端坐于榕树下,容貌平凡,可神色恬淡,举止温和,令人一见就心生好感。
西陵公子抬头看到宴龙,愣了一愣,宴龙贵为高辛的二王子,宫中医师众多,显然不是找他看病。
宴龙向他微欠了欠身子,笑着示礼。
西陵公子也欠了欠身子,向他回礼,可回过礼后,就没再理会他,只专心接待病人。
直到天色黑透,人群不得不散时,西陵公子才停止了看病。
宴龙也是好耐心,一直在旁边静静等候,看人群散了,他才上前说话,“在下姓常,非常敬服公子高义,想请公子饮几杯酒,闲聊几句江湖散事。”
西陵公子客气地推辞,“劳累了一天,明日还要出诊,今日需早点休息。”
宴龙十分谦逊有礼,并不勉强,“那我等公子义诊完再来邀约公子。”
连着三日,宴龙都是早早来,等候在一旁,不但不打扰西陵公子,反倒帮着做了很多事情,比如他组织人把病人分门别类,什么病就交给擅长看什么病的医者,经过他的有效组织后,效率大大提高。
三日后,义诊结束。宴龙才又来邀请西陵公子,“今天晚上是高辛的放灯节,在下特意备了一点酒菜,希望公子能大驾光临,同赏河灯。”
西陵公子未答话,旁边几个来帮忙的医者对宴龙很有好感,不停地鼓动,“公子去吧,劳累了几天,也该休息一下。”
盛情难却,西陵公子只能答应了宴龙。
宴龙带着西陵公子上了一艘非常精致的画舫,画舫上服侍的人都是妙龄少女,就连那撑船的船娘也容貌姣好、体态动人。置备的小菜十分可心,桂花圆子酿,松鼠鱼,碧海明月汤……
明眸皓齿的少女穿着南方的轻纱裙,用南人特殊的软语娇声把菜名一道道报出,别有一番情趣。
西陵公子笑赞:“果然是未到南地不知何谓风流。”其实心中戒备,食不知味。
宴龙越客气,她越紧张。本来她对宴龙一无所知,可因为云桑和诺奈,她对宴龙和少昊之间的王位争斗了解了点滴,知道宴龙绝不是好相与的人物。
看着眼前的碧波荡漾,西陵不禁想起相逢于水边的云桑和诺奈,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怎么样了。她曾写信问云桑要不要她去高辛代为探望诺奈。云桑来信说,现在局势复杂,实在无心他念。阿珩明白云桑意有所指,王位交接时,一个不小心就会爆发大乱,云桑既要照顾病重的神农王,又要辅助柔弱的榆襄,只怕“心力交瘁”四字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心境。
宴龙看西陵公子神情紧张,心神恍惚,取出梧桐琴,笑道:“公子医人身体,在下的琴技只可娱人心灵,愿意为公子奏一曲,希望能消解公子的疲劳。”宴龙自负琴技天下无双,平日并不轻易弹,更不用说为人抚琴取乐,可对西陵公子存了收服之心,所以不惜纡尊降贵。
西陵公子忙行礼道谢。
宴龙琴技不凡,不愧被赞誉为天下第一。起音温和,有如春风,吹去一切凡尘俗事,令人心神放松,不知不觉中忘记了所有烦恼。
琴音又与周围景致水乳交融,音在景中流,景在音中显,西陵公子随着琴声,细细欣赏起周围的景致。
河畔俱是放灯的人,为了祈求来年太平,纷纷把灯放入河中。
点点灯光随着波涛起起伏伏,流向远处。
他们的画舫在河中无声而行,就如行走在璀璨星光中。此时又正是江南草长莺飞、花红柳绿的季节,河岸两侧百花盛开,烂漫四野,晚风徐来,花随风舞,落英缤纷,美不胜收。
西陵公子想着再有一个月百黎深山中的桃花就会盛开,她就又能见到赤宸,不禁神思飘摇。年年岁岁,他们都按照约定,相会于桃花树下。相聚虽然短暂,欢乐却很绵长。
几声粗哑难听的山笛声骤然响起,不成曲调,打断了西陵公子的思绪,也打乱了宴龙的琴音,叮的一声,琴弦断了。宴龙的脸色变了一变,盯着岸上道:“不如我们上岸去走走。”
西陵公子笑着点点头,“也好。”
船娘将船靠了岸,河灯看得越发清楚,宴龙边走边和西陵公子介绍各种花灯。
莲花灯意寓吉祥安康,桃花灯祈求好姻缘,枣花灯是祝祷早生贵子,并蒂莲灯是希望永结同心,龟甲灯是祝福父母长寿……
西陵公子原本只是看热闹,在宴龙的讲解下渐渐明白了,每一盏灯后都有一个人在虔诚地祈祷,每一盏灯都是一个诚挚的心愿。
几个顽童举着花灯冲过来,奔跑间花灯着了火,人群为了避火乱了起来。
西陵公子眼珠子骨碌一转,借着人群的混乱,假装和宴龙走散,浑水摸鱼地溜了。宴龙盛情款待背后的用意,她十分清楚,可她也知道自己永不可能答应,既然如此,不如早早离开。
等到了人少处,西陵公子发现已经看不到宴龙的身影,不禁嘻嘻而笑,不想桃花林内也传来笑声。
西陵公子愣住,“是谁?”
她仰头去看,一个丰神俊逸的白衣男子斜坐在桃花树上,手握酒葫芦,意态潇洒,犹如花中醉仙,满树繁丽的桃花映得他飘逸出尘,卓尔不凡。
竟然是少昊,难怪能惊扰宴龙的琴音,西陵公子立即傻了。
少昊微笑着问:“公子是来赏河灯的吧?”
“是。”
“其实,最好的赏灯地点不在河上。”
“那是哪里?”
一只黑色的玄鸟落在他们身前,少昊笑着指指天空,“看天上的星星要在地上,看地上的星星自然要到天上。”
他邀请西陵公子上玄鸟。西陵公子犹豫了一瞬,跳到玄鸟背上。
玄鸟腾空而起,西陵公子和少昊并肩而立,同看着脚下。
高辛国内湖泊密集,河流众多。放灯节是高辛最大的节日,家家户户都会做灯来放,起先坐着画舫只能看到一条河上的灯,此时,从高空俯瞰,才发现所有的湖泊河流上都漂着点点灯光,光芒摇曳,渺渺茫茫,就好似地上有无数颗星星,而这些星星又汇聚成了无数条星河,或蜿蜒曲折,或浩大壮阔,竟是比浩瀚的星空更璀璨,更美丽。
西陵公子看得目瞪口呆,喃喃说:“人间天境,不知自己究竟是在天上还是地上。”
少昊凝视着化作了漫天星辰的高辛大地,微笑着说:“我年年都会看,年年依旧震撼。”
西陵公子问:“放灯节的传统从何而来?”
“年代久远,传说很多。有个传说是说一个美丽少女的心上人去了远方战斗,一直都没有回来,悲伤的少女就在河上燃灯,指引他回家,据说奄奄一息的勇士靠着灯的指引,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,和少女团聚。还有一个传说是说在一个美丽安宁的村庄出现了大水怪,一个勇敢的少年为了救全村的人,和水怪搏斗而死,他的母亲非常悲伤,日日夜夜在河边徘徊,呼唤着儿子的名字,村民们为了安慰悲伤的母亲就在河上燃灯。”
“那你相信哪个传说?”
少昊说:“我相信这些灯就是星星。”
“就是星星?”
少昊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,“我出生的时候,母亲就去世了。抚养我的老嬷嬷常常指着天上的星星告诉我,母亲从没有离开,她化作了星星,一直在守护我。我刚开始很相信她的话,不管高兴还是悲伤时都虔诚地对着星星倾诉,就好像母亲听到了一切。可是有一次,我受了很大的委屈,弟弟有母亲保护,我却什么都没有,只能被欺凌,我就对老嬷嬷说我再不相信你的鬼话,从来没有什么守护的星星!老嬷嬷很难过,带着我出来看人放灯,和今天晚上一样,整个高辛的大地似乎都变成了星辰密布的天空。老嬷嬷说‘看见了吗?这些全是守护的星星!’”
西陵公子凝视着脚下的星辰,明白了少昊的意思,这些灯是无数个少女,无数个勇士,无数个母亲,无数个儿子点燃的灯,灯光就是他们守护亲人的心,所以是守护的星星。
少昊微笑地看着西陵公子,“在下高辛少昊。”
这是一个令大荒震惊的名字,西陵公子没想到他会突然道破自己身份,愣愣地看着他。
“我总觉得能潜心学医的人肯定都有心中想守护的东西,不知道西陵公子最想守护什么?”
西陵公子沉默着,少昊虽然没看破她是谁,却看透了她的心思。
在父亲和大哥的威严和力量面前,她显得太渺小,她不想有朝一日,面对父亲和大哥时,她什么都做不了,所以她要努力研习医术。
少昊也不继续追问,微笑着说:“西陵公子的医术就像是火,能帮助那些少女和母亲点燃她们的灯,让她们幸福,我想为整个高辛的少女和母亲请您留下,和我一起守护这幅人间天境图。”
西陵公子的心咚地一跳,此时的少昊眉宇间尽是坚毅,如若万仞之山,坚不可摧。隐隐地,她竟然又是尊敬,又是害怕。
少昊笑了笑说:“我也知道这个决定很大,你不必着急做决定,反正你还要在高辛国继续游历,等你考虑后再告诉我。不管你是否愿意,我都很感谢你来到高辛,更欢迎你再次来高辛。”
西陵公子只能点点头。
玄鸟载着他们落在了一处小小的院落中,西陵公子刚想拒绝,少昊笑着推开房门,只看案头全是书籍,“这是我这些年收集的医书,希望对公子有所帮助。”
西陵公子不禁心动,快步走进去,拿起一册翻看,少昊轻轻关上了门,等西陵公子抬头时,少昊已经不在。
西陵公子想告辞,可又舍不得这些医书,只得坐了下来,继续阅读。
连着几日,阿珩都在潜心研读少昊收集的书籍,少昊从不来打扰她,她甚至感觉不到少昊就住在同一座院子中。只有偶尔传来的酒香让她明白那个人就在不远处。
这一日,她正在看书,又闻到酒香,不过这酒香是雌滇酒,她终于按捺不住,拉开了门,却看不到人影。
正在纳闷,从屋顶上传来声音,“书看完了吗?”
阿珩回身,仰头,看到少昊侧身斜躺在屋顶上,一手支头,一手抱着个酒葫芦,身后恰好是一轮皓月,溶溶清辉下,他宛若月中醉仙。
“快了,你喝的是什么酒?”
“雌滇酒,要不要尝一下?”少昊把酒葫芦抛给西陵公子。
阿珩浅浅喝了一口,装作不胜酒力,又扔回给少昊,“怎么酒还分雌雄?”
少昊微笑地望着天空,似乎想起了什么,“这是一个同样喜欢饮酒的朋友告诉我的,酒的确还分雌雄。”
阿珩呼吸一滞,坐到院子里的石桌上,装作很好奇地问:“什么样的人能让名满天下的少昊视作酒中朋友?”
少昊喝着酒,唇畔含着笑,一直不说话,过了一会儿才说:“她挺有趣的。”少昊说着望向西面,“不知道她现在又在哪个地方喝着酒,听人讲故事。”
阿珩默不作声,少昊摇着酒葫芦问:“要不要再尝尝?”
阿珩笑,“好啊!”
少昊把酒葫芦扔了过来。
两人一个坐在石桌上,一个躺在屋顶上,一边喝酒,一边说着闲话。
阿珩知道少昊所图其实和宴龙一样,他先是故意破坏了宴龙的计划,之后又步步为营,让西陵公子无法拒绝他的好意,可同样的事情,少昊做来却自然而然,透着真诚。阿珩突然想,如果她真的只是西陵公子,只怕早已经对少昊心悦诚服,甘愿供他驱使。
两人聊到半夜,阿珩怕露馅,不敢再喝,装作醉了,踉踉跄跄地走回屋子休息。
清晨时分,阿珩正在洗漱,突然看见无数蚕涌进屋中,蚕儿排成两个大字“速回”。
阿珩手中的毛巾掉到地上,脸色发白。
等心神恢复镇定后,她走出屋子,发现少昊站在院子中,目送一只传递消息的玄鸟远去,少昊的面色透着异样的沉重。
什么样的事情才能同时惊动轩辕和高辛?阿珩确定了自己的猜测,心情越发沉重起来。
少昊说道:“我本想陪公子在高辛四处走一走,可现在家中有急事发生,召我回去,只能先走一步,抱歉!公子想去什么地方,我派属下护送。”
阿珩说:“不必了,因为有些私事要处理,我也正想向您辞行。”
少昊笑着点点头,“那你保重,我很期待与公子的来日重逢。”
阿珩几分无奈地笑了笑,“一定会重逢。”
少昊不再逗留,行色匆匆地驾驭玄鸟而去。
阿珩等他走了,也立即召唤阿獙和烈阳,匆匆赶往轩辕山。能同时惊动母亲和高辛王,召唤他们回家,目前只有可能是神农王病危的消息。看来高辛和轩辕在刺探他国消息的实力上旗鼓相当。
阿珩望向神农山的方向,赤宸可还好?
阿珩还在半空,就看见青阳站在朝云殿前。
她跳下阿獙的背,走到青阳面前,恭敬地行礼,“大哥。”
青阳只点点头,走在了前面,阿珩默默地随在他身后。
走进正殿,阿珩居然看见了几百年没有在朝云殿出现过的父亲。
父亲和母亲面对面坐在案前饮茶。
父亲一身王袍,气度雍容,正雄姿勃发,母亲却一头白发,风霜满面,已年老色衰。若不知道他们的身份,没有人敢相信他们是夫妻。
青阳行礼后,站到了一边,阿珩跪下磕头,“父王,母后,珩儿回来了。”
轩辕王笑着说:“坐到父王身边来,老是在外面野,从来不说来看看我。”
阿珩坐到父亲身边,轩辕王又对青阳吩咐:“你也坐。”
青阳坐到了母亲身边,亲自动手服侍着父母用茶。
阿珩抱住父亲的胳膊,一半撒娇,一半探询地问:“父王,你怎么来了?最近不忙吗?”
轩辕王笑道:“再忙也得为你的终身大事操心啊!”
阿珩心中咯噔一下,询问地看向母亲,缬祖说:“你父王想选个日子尽快为你和少昊完婚。”
阿珩眼前发黑,定了定神,才轻声央求,“父王,我还不想嫁!”
轩辕王正在喝茶,手势一点没缓,好似没听到阿珩的话。
青阳半低着头,一边倒茶,一边淡淡地问:“你是不想嫁,还是不想嫁少昊?”
阿珩看着哥哥异样冷漠的面容,心头生了寒意,说道:“我只是想再多玩几年,为什么要急匆匆地让我出嫁?”
青阳说:“如果是平时,你想玩,那就让你玩,也没什么大不了,可如今的情势容不得你任性。”
“如今是什么情势了?”
“天下只知道神农王在闭关炼药,我们却得到消息说神农王得了重病,神农族只怕要换首领了。”
阿珩紧紧地掐着自己的手,虽然已经猜到神农王的病情只怕恶化了,可真亲耳听到还是觉得难以接受。
青阳说:“因为我们的属国和神农的属国接壤,轩辕族和神农族这几千年来大小矛盾一直不断,他们早已经对我们不满,新继位的神农王迟早会征讨我们。神农族地处中原,土地肥沃,物产丰饶,人口众多,国力远远胜过我们。更何况,我们跟这些上古神族比,毕竟根基尚浅,如果神农和高辛联盟,轩辕也许就会面临亡族之祸,所以你越早和少昊完婚,对我们越好。”
阿珩瞪着青阳,“你不停地说轩辕族、神农族,那我呢?”
青阳面无表情,冷冰冰地说:“你是轩辕族的王姬,这是你必须承担的责任。”
阿珩乞求轩辕王,“父王,您一向最疼我,我真的还不想嫁,您让我再多陪您和母后几年。”
轩辕王肃容说:“不是父王不想留你,我和高辛王已经通过消息,明后日少昊就会亲自来轩辕定下婚期,别的事情都随你,可婚事必须遵从父命。”
阿珩猛地将几案上的酒杯果盘都掀翻在地,冲出大殿,“要嫁你们自己去嫁,反正我是不嫁!”
轩辕王对缬祖没好气地说:“看看你把她纵容成了什么样子!眼里还有我这个父王吗?如果这次她再敢私逃下山,我一定严惩!”
说完,轩辕王一甩衣袖,怒而起身。在侍卫的保护下,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朝云峰。
庭院中种满了高大的凤凰树,花开得正好,风过处,一阵又一阵的花瓣落下,整个庭院都笼罩在迷蒙的红雨中,景色异样绚丽。
阿珩仰头看着天空,觉得喘气艰难。
缬祖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:“为什么不想嫁给少昊?我虽然没见过少昊,但青阳和仲意都对他推崇有加,想必不会差。难道你已经心有所属?”
阿珩迟疑着,刚想张口,“我……”青阳站到母亲身后,盯着她,眼神冰冷,隐带杀气,阿珩眼前浮现出当日大哥挥剑刺入赤宸心口的一幕,心中一寒,把已到嘴边的话都吞了回去。
“我……我谁都不喜欢,我就是还想再自由自在几年,不想出嫁。”
缬祖柔声说:“女子总是要出嫁成婚的,你是轩辕的王姬,很多事情在你一出生时已经注定。别害怕,也许真等你出嫁了,你会后悔没有早早出嫁。过两日,少昊就会来,娘会设法让你们单独相处几日,也许你就会明白娘说的话。”
阿珩点点头,轻声应道:“嗯。”眼睛却是看着大哥。
夜幕低垂,阿珩身体疲惫,却没有一丝睡意。
她站在窗前,看着凤凰花的绯红花瓣一片又一片从面前飘过,现在正是百黎山中桃花盛开的日子,明日就是桃花节,赤宸会在桃花树下等她,不见她不会离开。
阿珩心中又是甜蜜,又是苦涩,取下驻颜花,在指间把玩着。
等到大家都睡熟了,她蹑手蹑脚地溜出宫殿,去找阿獙和烈阳。
阿獙和烈阳听到她的足音,立即醒了。阿珩朝他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,偷偷地坐到阿獙背上,小小声地说:“去百黎。”
阿獙和烈阳悄无声息地飞起来,刚藏入云霄,正欲全力加速,阿珩看到青阳站在五彩重明鸟[1]上,冷冷地看着她。
“你想去哪里?”
阿珩不回答,只说:“我的事情,你管不着,让开!”驱策阿獙向前,想强行离开。
青阳负手而立,动都没动,阿獙就已经困在了他的灵力中,怎么飞都飞不动。
阿珩摘下髻上的驻颜花,驻颜花迅速长大,无穷无尽的桃花瓣变作利刃,飞向青阳。青阳这才抬起一只手,随手一挥,桃花瓣被他的灵力全部挤压到一起,像搓麻花一样,变成了一根桃红色的绳子,缠向阿珩。
阿珩一边让阿獙左躲右闪,一边挥着驻颜花,想打开绳子,绳子却和长蛇一样灵活地飞舞着,不但避开了她的攻击,而且捆住了她。
烈阳为了救阿珩,喷出一连串的火焰球,吸引青阳的注意力,阿獙则偷偷用嘴去咬着绳子。
看到阿珩身上的绳子马上就要松开,青阳不耐烦地斥骂烈阳:“畜生,还不赶紧让开!”
烈阳猛地喷出一阵三丈高的巨焰,将青阳困在了火焰中,青阳很是诧异,竟然是凤凰玄火!这只鸟儿居然懂得藏拙示弱,令他轻敌。
他的坐骑重明鸟虽是大荒第一猛禽,能斗虎豹,可看到凤凰玄火,听到凤凰鸣叫,飞禽对凤凰天生的畏惧令它不敢正面对抗烈阳,动作迟缓了下来。
阿珩趁着这个机会,挣脱绳子,翻身坐到阿獙背上,向着远处飞去,“烈阳,快走!”
可性情刚烈的烈阳因为刚才被青阳骂了,没有听阿珩的话逃跑,反倒不知死活地继续向青阳进攻。
青阳起了杀心,如果不杀了这只怪鸟,坐骑重明鸟总是胆战心惊,即使有他的逼迫也不敢全力去追阿珩。青阳强逼重明鸟飞向烈阳,从熊熊燃烧的凤凰玄火中从容而过,手掌变得雪一般白,击向烈阳。
阿珩回头间,魂飞魄散,都来不及招呼阿獙,直接奋力扑回去,一个瞬间,她用灵力堪堪卷开了烈阳,可自己身在半空,躲不开青阳的掌力,被打了个正着。
她的身体急剧下坠,青阳脸色发白,直接跳下重明鸟的背脊,抱住了阿珩。
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,阿獙此时才飞回来,在下方接住了青阳和阿珩兄妹俩。
烈阳看到阿珩替它受了一掌,愤怒地叫着,发疯地撞向青阳,整个身体都开始燃烧,变成了一团青色的火焰。
青阳一手抱着阿珩,一手抬起,想杀死惹祸的烈阳。
“大哥!”阿珩拽住青阳的手,话没说完,一口血全喷到了青阳胸上。
青阳收回手,只用天蚕丝幻出一张大网,将烈阳捆了个结结实实。
天蚕丝本来经不起凤凰玄火,可这几股天蚕丝化自缬祖为青阳所织的衣袍,又有青阳的灵力护持,烈阳怎么烧都烧不断。
青阳探看妹妹的伤势,伤势不算严重,幸亏他只用了四成灵力,阿珩身上的衣衫又是缬祖所织,化解了三成灵力。
阿珩温驯地靠在哥哥怀里,好似因为伤已经放弃了逃跑,可当青阳想替她疗伤时,她却突然反扣住青阳的命门,用驻颜花的桃花瘴毒封住他的灵气运行,把青阳定住。
她嘻嘻笑着跳回阿獙背上,回头对青阳说:“大哥,你就先在这里吹一会儿风,赏一会儿星星吧,这桃花瘴毒虽然厉害,可你是轩辕青阳,肯定能解开桃花瘴的毒。”
青阳盯着她说:“你也知道我是轩辕青阳,全大荒没有一个神或妖能这么轻易伤到我,你能这么轻易,只不过因为你是我妹妹,我对你没有任何提防!你为了别的男人伤我,他可值得你这么做?”
阿珩心下愧疚,说道:“大哥,我不是想伤你,我只是真的不想嫁给少昊。”
青阳说:“你以为你能逃掉?别忘记父王说过的话,如果发现你偷下山,必定严惩!”
阿珩咬了咬牙,驱策阿獙向百黎的方向飞去,“大哥,对不起。”
她对赤宸有许诺,不管怎么样,她都要去见他!
第二日傍晚,阿珩到了百黎族的山寨。
百黎山中的桃花开得如火如荼,漫山遍野一团一团的绯红,云蒸霞蔚地绚烂。
阿珩已经驾轻就熟,直接循着歌声,走进桃花深处。